从技能的习得到认知升级-投资思考随笔

这一期投资思考随笔打算胡思乱想谈一谈从技能的习得到认知升级与投资：

Appearance vs Essence

网球是我一项常规运动，我打网球也有几年时间了，水平一般般，这项看起来极为简单的运动理解起来要远远超出我最初的设想。我将稍微更复杂的发球，上网，切削等技术动作全部抛开，仅仅讨论正反手技术，我发现往往一个运动场（我所在的场地容纳量超过10片场地）能够稳定、自然、释放充分的打出高质量的正反手的球员不会超过10%。网球是项几乎所有人都需要最初找教练带的运动（起步门槛显著高于羽毛球），也就是说经过coach之后依然这么高的不稳定比例确实让人吃惊的。而我回忆起来，甚至觉得我之前有几任教练自己不过是手熟而已，发力的原则理解和阐述都还是有很大的问题。

而如果你去看网上的教学视频，各类教练的表面上接近，实际上细节解释也是五花八门，甚至有很专业的教练通过细致的拆分和模仿专业运动员的动作来进行教学，我不好评价其科学性，但至少对我来说实在是有点南辕北辙。因为，我们每个人的身体构造，发力习惯都有很多细微的差异，强迫的在表面上去模仿事实上非常难做到的。

以图中所示的wrist lag（指手腕落后）技术动作而言，你会发现不同的运动员姿势千差万别，其实这个动作很难人为刻意做出来，而如果强行模仿会非常难受。你一定会感叹这一动作非常奇怪，而Federer这诡异姿势到底合不合适？

另外一个很多业余选手的一大误区在自于（很惊叹的是很多教练其实也是这么理解的），他们认为网球是向前击出的，因此也由此产生了很多错误的练习。的确这从表观上看上去确实是向前打出去的，就像很多人认为拳击是向前出拳然后击中对手一样。。。

很多拳从表面看上去好像真的是直直的挥出去的。。。

我且不讨论击出后的防守落位问题，向前的力量其实一点也不会大，这一点不是说谁的身体素质有多大差异的问题，是从物理学角度而言我们没有办法做到向前突进的力量有多大，因为动量无法累加。

事实上，更为重要的能量是来自于旋转的力量，一方面是类似于弹簧的旋转后自旋复位的反作用力，另一方面，这股力量在行进路径上不会受到我们自身身体限制而阻碍力的传导，因此动量是可以累加的，这是我们能打出看上去惊人速度的球的原因。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讲也很好理解，由于旋转所产生的反作用力是最小的，且在路径上是最长的，因此力的积累的大小要远好于线性运动。

那么，既然我们做得实际上是旋转运动，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将球击出呢？这是因为我们利用了Centrifugal Force（离心力），这股力量将我们在之前旋转积累的力量释放出来。

理解这一点后，会发现实际上非常多的运动都是利用旋转释放的Centrifugal Force实现向前击出动作，除开前面所谈到的网球、拳击，还有包括棒球、铅球等等。

理解这一发力原理后，自然可以得出几点结论（看上去很简单，但在理解之前非常容易产生误解）：

1，可以通过主动增加uncoil（反旋力）来增加coil的力量，类似于将一个螺旋主动反旋来增加旋转的力量。这一点在拳击上也很明显，而之所以要wrist lag的核心其实有是利用手腕反旋复位的作用来实现上旋球的击出。

2，不同的站位代表不同的发力原理，比如开放式站法可以更好的利用uncoil&coil的回旋力量，整个动作行程更加短，更利于快速反应，且速度力量同样能够保证，而关闭式站法普遍是利用腿部来增加向前的旋转启动力，动作行程较长，反应相对较慢，往往用于向前迎击短球。实际上，现代职业球员很少有采用关闭式来进行常规性击球动作的了。

3，除了动量能够累积，释放力量大以外，coil（旋转力）还有一个比向前直接出击更好的特点：其释放更加线性，因此具有更高的稳定性。这在特别是一些对稳定度要求很高的球类运动非常重要，比如网球、高尔夫等。

4，在旋转力之外如果增加额外的，非旋转方向上的力量事实上会降低旋转力的传导，造成手臂用力事倍功倍，且由于末端用力打破了旋转力的稳定性会造成球路的稳定性大幅下降（尽管偶尔能打出几记漂亮的击球，但稳定性很难保证）。

不同站位方式对力有不同的传导：

Kinetic Chain 动力链原理

相比起依靠末端肌肉（比如单纯依靠手脚）发力，Kinetic Chain(动力链)显然更加科学，它充分的利用到了人类最发达的肌肉群，再通过链式传导的方式，进行能量累积和依次发力：比如通过腿 -> 躯干（核心） ->肩 -> 手腕。Kinetic Chain的发力原理本质上和上述讲到的利用旋转产生的力的累积效用是类似的。

虽然初一看容易以为发球动作是由手臂拼命挥拍所造成，但事实上稳定和有质量的发球更多是由脚发动的动力链作用，所谓的leg drive。

技能的习得

关于技能的习得有很多误区和似是而非的总结，比如天赋论或者1000小时定理之类的，这些都不过是经验之谈，和我们真正深刻的去理解技能如何习得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而最大的一个误区理解就是著名的“肌肉记忆”一说。

稍微懂一点脑科学的同学都应该知道，肌肉本身是没有记忆功能的，它们只能执行大脑发出的命令。可是为什么会有所谓“熟能生巧”以及所谓的“无意识”做很多动作的能力呢？

解释这个问题我们会稍微从生物进化论角度展开一点点：

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任何动物最为重要的是“生存”，而生存的核心是以群体（不仅仅是个体）的角度实现能量的跨代际传递，因此如何高效的实现能量的传递是生物中最重要的使命，被深深的写入基因。而“习惯”（某些时候就被成为“技能”）就是实现这一高效能系统的重要机制。

从一开始我们的大脑可能类似于一颗土豆，尽管上面布满了我们看不见的神经元。

而当神经元之间发生各种连接时（可能是我们刻意思考，学习模仿或者试错，所谓的天才或天赋不过是在所属的领域中所需要的试错路径比较少），一些链路可能会自然连接起来，形成能级传递的“快速”而“高效”的通道，就类似于水滴划过的路径，后续的水滴能够更快的、更有效率的延续这条道路前进一样。

最终我们可能会习得非常多的“习惯”和“技能”，形成无数条思维方式的“高速公路”，为后续的遇到类似情景的快速前行打开通道。

Kahneman在其经典著作Thinking, Fast and Slow中用System1来描述这一“高速公路”的现象，由于这些道路是最为高效、省力或者说“节能”的方式，因此在长久的进化生存竞争中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当然在现代生活学习中，我们发现这里面也会产生非常多的误区和错误偏见，这在投资当中需要格外小心。

既然没有所谓的“肌肉记忆”，我们的技能习得不外乎是一些脑电波的“高速公路”，那么在不远的将来我们是否可以直接通过直接获得这类脑电波来直接获取所需要的“技能”呢？

这一点至少在科学原理上，是毫无疑问的。有很多电影，如著名的《Matrix》就有关于“下载技能”的片段，我个人认为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只不过，我们现在在对大脑信号的理解还非常初期，我们对于怎么解读大脑提取的信号的能力还很弱，更不要说要按照指定的意思写入信息了。

我们事实上已经能够做到大脑插管，控制机械手臂运动了，不过这种技能的习得主要还是依靠大脑自发试错习得，还远远达不到直接输入电信号改变大脑思维的能力。

不过我们好像可以退而求其次，通过修正和改进试错的反馈机制（本质上脑细胞如何形成沟壑或者路径是通过试错反馈机制形成的，类似于AB test不断形成）来提高我们学习的能力（所谓的刻意练习其实就是在短回路上迅速形成AB test的反馈机制的过程）。

通过改进AB test和反馈机制能力来实现在方法论上快速进步的例子在商业上其实有很多：比如，当年盛大（或者比如现在的暴雪）开发游戏采用的是火箭发射式模式，投资巨大，但不到上线那一天可能谁有不知道游戏到底会不会成功（类似的还有很多比如电影等）。

而腾讯牛的地方在于，把这过程轻化和反馈机制优化了，它采用的是“复杂”（科技圈对于复杂系统的推崇备至，Netflix和字节头条的Context而非Control也是同样的逻辑）系统中所描述的同时拥有上百上千个小的团队，每一个都在体系中争取资源，达到milestone就加大投入，没有就迅速砍掉，通过将AB test和反馈机制方式轻化来在方法论上实现对老牌游戏公司的赶超。

而我听说最近很火的元气森林的投资故事也不仅仅在于其开发了几款火爆的汽水，而是唐彬森和投资人们期望在制度和方法论上对原有的模式进行改变。

传统的饮品公司，如娃哈哈、农夫等每次上新品前期投入可能都会高达数亿，并且通过几个月的试投放和调研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而从游戏公司起家的唐彬森据说将推新品试错的反馈成本控制在了几百万，使其具备了能够快速推新品，快速试错，快速反馈的机制优势策略。

类似的故事当然还有很多，比如Tesla和传统燃油OEM厂家们在新品开发进度和进化上简直就不是一个物种（利用完全不同的组织架构，高度集成，底层能力的高度复用，大幅度提高软件的作用等等）。。。

好了，似乎发散的有点多，我们回到技能的习得，其实我们打游戏就是一种快速技能的习得方式，通过在游戏中社交、技能提高、成长能够快速体会复杂的，我们日常生活中体会不到的人生体验（其实类似的看电影也是，2小时电影能够体验几十年的人生感受）。

不过，目前游戏不论是PC版的还是智能手机的，我们对于技能习得的反馈与真实世界还是有巨大差异的，因此你不太可能通过玩PC足球游戏学会在真实世界踢足球（谋略除外）。但这一现象，可能是否会在VR到来后，逐渐甚至彻底改变呢？如果VR能够在肉体感知（其实是大脑电信号反馈）做到和真实世界的感触类似，那么你在VR游戏中习得的技能其实可以完全等同于在真实世界中的技能习得。《头号玩家》的情景事实上还是创造了一个与真实世界不同的虚幻世界，但我想说从技能习得的角度，只要在VR场景中的脑电信号反馈与真实世界类似，其实可以通过VR来建立更为高效、快速、直接的AB test，快速反馈到技能习得的过程。

当然在技术手段依然有距离的今天，我们除了YY，从脑科学的角度而言，接受视觉信号的输入来改变我们脑神经元的联结实际上也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我怀疑视觉信号的感知在某种程度也会间接帮助大脑建立关于正确动作的定义。如果能够将自己的动作进行比对，的确可以进行提高，这也是很多专业运动员用于技能提高的常规方式。不过与我们之前介绍的不论是直接输入电信号还是通过VR实现快速反馈机制相比，纯粹的视觉输入还是相对间接，且缺乏自我感知的反馈机制。。。

当然，技能的习得出来主要是一门大脑的技能，我们也不希望诋毁身体本身作为承接技能是否能够完美执行载体的必要性，这也是我们需要某种方式锻炼（撸铁，跑步，或者其他）的必要性。不过从长远来看，人机结合的第一步，在脑机结合之前，可能来自于人和机器在执行器官上的协同，这其实使得我对完美机体的吸引力客观上在下降，如果你和古代甚至远古时期人类（那时候强壮的身体意味着生存机会而不仅仅为了健美）对于机体能力的要求相比更是下降明显。比如，我们有汽车后，我们大幅减少了对于汽车、跑步、远行对身体机能要求。

最后谈一下认知升级与投资

最后回到一开始提到的Appearance vs Essence再谈一下投资，事实上我们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做归纳总结，这使得我们其实很多时候不过是在看一些表观类似的现象在对未来进行判断，这可能会犯严重的错误。比如通过图形技术分析当然有很多益处，比如它代表了很多心理误区和偏见，反应了群体的思维模式，但完全依葫芦画瓢的应用技术分析基本上就是照猫画虎。

再比如，我们经常会归纳出一大堆规则，比如XXX年应该买什么？比如同比数据上升会怎么样？比如CASLIM模式等等？这些规则有时候惊人的准，代表背后的心理和社会因素的确在重复，但有时候也惊人的不准，因为，它们依然还是在依葫芦画瓢。

信号与噪音

不过投资最难的一点在于，渺小如我们，我们很多时候仅仅依据当前局面进行判断，就好比你永远走在一个又一个噪音的小波动起伏却试图去预测大波动的走势一样。受制于我们狭隘和习惯性短视（因为远见本真就没那么容易），我们常常误以为领悟了长期趋势，并自圆其说（Narrative forming其实也是一种节能的机制，深入我们基因），只有真正走出趋势才能发现之前的很多判断不过是基于噪音做出来的。

至于如何能够真正意义的把握长期趋势，大概没有人能够给出准确判断，因为毕竟我们都有历史局限性，井底蛙怎么能搞明白天空有多大呢？

不过，一些投资大佬们至少尝试着给出一些解决方案：

比如Munger试图通过Lattice Theory格栅理论系统性的建立以更为长时间维度的科学（包括数学、物理、生物学、脑科学、社会学、哲学、心理学、文学、决策过程等）为基础的认知框架，简单来说以更长时间维度科学（远远超越当前社会阶段的时长），来建立判断决策机制的稳定性和准确度以此来实现真正意义的长期投资。。。我在想，如果没有这种思考深度轻言长期投资可能会犯很多错，因为你完全有可能因为认知不足在错误的道路上坚持过久。。。

再比如投资者当中最优秀的作家和业余哲学家Taleb在他的书中提到了一个简单的Lindy理论，简单来说就是越是历经时间考验经久不衰的理论越具有稳定性和反脆弱性，而不是那些短期流行的理论和故事。

希望以上能够帮助我们能够更好的理解Appearance 和Essence，能够帮助习得技能，也加强对事物和自我的认知。最起码是一些有意思的胡思乱想：）